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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《紫荆》2021年11月号
《感恩这一课(增编版)》(2013年),是香港理工大学前校长潘宗光教授荣休5年后修订出版的回忆录。这部著作实录了潘教授的人生重要足迹,再现了他从一无所有的基层贫困少年,到成为科学家、大学校长的奋斗历程。他说:“我回顾人生,最深刻的领会就是’感恩’。”他要通过这部回忆录,感恩和纪念曾经帮助过他的人,包括他的亲人、师长、同事、社会和国家。
这部著作是经岁月打磨沉淀的作品,它可启迪当今青年的前进方向,帮助树立正面积极的人生观。
感恩亲人 代代传承优良家风
潘宗光教授1940年出生于香港,自小家境贫穷。他孩提时父亲去菲律宾打工,母亲在香港一边做工,一边带着哥哥、妹妹和他,生活十分艰辛。纯朴的母亲对这小儿子将来何去何从,左右为难,于是去寺庙卜卦。幸运的是,卦文上说这孩子有“状元命”,一定要读书才有大好前程。他的母亲高兴了,发誓无论生计如何艰难,也要省吃俭用让小儿子读书。潘教授回忆说,这一个“签”本是风俗的做法,但给了慈祥母亲莫大的鼓励!
如果没有母亲的坚定决心和家人亲戚接济资助,他根本就读不成书。舅父帮他代交学费,姑妈接受寄养,奶奶常常格外关心他。他因此度过了9年不失温暖的少年时光。大人们潜移默化的教诲,令他懂得人不能没有根,不可以忘本。他也从中悟到了苦难是最好的学校,是人生的考验,而家是温情的港湾,是风浪中坚强有力的依靠。正如金庸先生在为《感恩这一课》一书所写的推荐序言中所说:人生在世,第一是要感谢父母的大恩。潘教授不仅常常以此教育自己的子女后辈要传承优良家风,他还倡导传承传统文化,自2004年起连续4年提出全国政协提案,主张将清明节、端午节、中秋节等列为法定假日,相关提案终于在2007年底获得了国家批准。
感恩师长无私传递学术薪火
潘教授回忆,自己年轻时,得到老师的鼓励最多。他认为,要让一名年轻人成功,鼓励是很重要的,而对他而言鼓励读书是唯一的出路。
他中学时代的老师和校长,就很懂得鼓励学生。少年时,潘宗光因家庭负担沉重,觉得前程渺茫,在小学时考试经常“包尾”,中学仍然不见好转。班主任岑老师了解到他的难处,和蔼地说:“你要好好学习,我可以向学校申请替你减免一半学费”。潘宗光从此劲头十足,发誓不辜负老师的期望。结果期末考试,他的成绩名列全班第六名,获减免一半学费。班主任鼓励,“如果你再考好些,我可以向校长推荐,减免你全部学费”。潘宗光如被注入了全新动力。到了初三期末考试,他拿了第三名,获学费全免。进入高一时,校长对他说若能再接再厉,连堂费也可以豁免。结果,他以第二名的成绩,不用交一分钱而能坐在课堂上,这是当时全校唯一一位。到了高三时,在校长的鼓励下他从中文班转读英文大学预科班,最后考取到当时本港唯一的大学——香港大学。
潘宗光入读香港大学时,他萌发了一个信念,即“好好读书,将来当个教授。”他在化学学科表现出类拔萃,在系主任的推荐下,1964年,他获取奖学金到英国伦敦大学读研究生。1967年7月拿到博士学位,在导师的推荐下,赴加州理工学院做博士后研究。
完成博士后,他回到母校香港大学任教。他在港大化学系做得相当出色,争取了较多科研经费,建设了较好的实验室。他专注于无机化学方面的研究,主攻元素钌。1984年,诺贝尔奖得主、斯坦福大学化学系陶毕教授(Professor Henry Taube)来信指出他在钌金属问题的研究上很有突破性,亦启发了陶毕教授团队的思路。一年后陶毕教授再次来信,宣称他们退出竞争,将此研究空间拱手相让给潘教授团队。凭着在研究领域卓越的成绩,1979年10月他获得了伦敦大学资深科学博士学位。1985年及2001年,他先后两次受到诺贝尔奖委员会邀请,作为诺贝尔化学奖的提名人。
潘教授在无机化学研究上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矿,让后来者循此路径获得成功,香港大学支志明院士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。潘教授回忆说,支志明跟随自己读博士,两年后特别安排他到加州理工学院跟随自己的博士后导师学习,作联合培养。支志明毕业后,潘教授也推荐了他在港大任教。潘教授后来转做理学院院长,专心于行政工作,同时大力扶持支博士承接他的研究工作,并直接使用他创立的实验室。不担心研究经费、实验设备和研究题目,直接招研究生,实现了弯道超车,支志明38岁就获评为中国科学院院士。任咏华院士原本要报考潘教授的博士生,潘教授把她介绍给了支志明,成为学生的学生。任咏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也于38岁获评院士。师徒三人皆成为无机化学领域杰出的科学家,港大化学学科的世界声望由此奠定。
感恩同事同心打造事业高地
潘宗光在香港大学工作22年顺风顺水,他感恩同事,特别是化学系主任佩恩教授(Professor Douglas Payne)对他的大力提携,一路从讲师到讲座教授。1983年,港大理学院全体同事一人一票,推举42岁的潘宗光教授担任院长,一连三届。这为他后来到理工大学任校长铺平了道路。
1991年1月,潘宗光教授出任香港理工学院校长。他带领全体同事,顺利推动理工学院于1994年11月升格为理工大学。为打响理大国际声誉, 令理大独树一帜发展为应用型大学,他大胆聘请企业家为副校长,填补他在企业管理方面的不足,与工商界及政府建立联系。他在任上共推出三个策略性计划,通过战略驱动学校发展,顶住校内外压力,穿越改革的黑暗隧道,建立起杰出高效的行政团队。在大力支持理工科的应用研究外,他更打造属于理大的品牌学科,瞄准了酒店及旅游管理、设计(产品及服装)、纺织制衣及医疗学科,相关科研成果为国家载人航天工程、探月工程、火星探测工程及2008北京奥运会提供技术和设备支持。他发挥了6年立法局、15年全国政协委员的广阔人脉网络优势,在校长任上筹得22.5亿港元,大大改善校园设施。他恬淡朴素,虚怀若谷,行事以智慧,慈悲常在心,沟通在前头,经常倾听年轻人的声音,凝聚全体同事,同心同德打造理大事业共同体。
潘教授在理大18年。2008年12月理大为他举行了荣休晚宴,筵开百席,场面盛大,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亲笔赐贺信和墨宝。
感恩社会用心用情关爱青年
潘教授从美国博士后毕业,原本可以留在美国工作,当时香港的条件亦不如美国,但他认为“英雄可以造时势”。他于1968年圣诞前夕回到了香港大学,为“教黄皮肤的学生”感到自豪。他全心全意做教育,几十年与学生亦师亦友。但他并不囿于书斋和大学象牙塔,适时去从政,拓宽视野,把握大千世界律动。他于1985年秋获委任为立法局议员。1986年中国要在深圳建大亚湾核电站,不巧苏联这时有一个核电厂发生爆炸事故,引起港人集体恐慌。潘教授参加两个专责小组论证此事,以科学的理据解释大亚湾核电站的安全指数,支持国家建核电站,这在当时一度被贬损为“亲中”、“左仔”。
潘宗光感到大千世界的一切事物与现象,都跟随着“成住坏空”,可以在佛教中得到解释。2005年,他与太太及好友一同创办了精进慈善基金,并担任会长,遍洒菩提种子,如此精进不懈。基金创办16年,全部是朋友的无私资助,每年捐资300万元人民币,资助6所内地高校的近2,000人成长成才。与此同时,潘教授每年也会到各校与学生会面,跟他们分享人生道理,希望培育他们正确价值观。那些在人生关键时期受资助的同学,都亲切称他 “潘爸爸”“潘爷爷”。
感恩国家做报国奋进“一个潘”
1964年,潘宗光在英国伦敦大学读博士,当时中国落后,到处受到歧视,英国同学嘴里说的是“中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”“中国没有前途”,他心里十分难受。有一个晚上,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引爆成功,令他尝到了做中国人的自豪,英国同学却说“是不是弄错了”“会不会是苏联造的”。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,在英国他体会到这句话的份量,他认为中国人不能低人一等。这种情绪不只是个人的,更是国家和民族的,他想如果将来有能力,一定要帮国家做些事情,国家好,全世界华人都得益。
他从此开始了在异国近乎孤独的自我奋斗,“战场是实验室,武器是专业和勤奋。”一些同学从未见过潘宗光这样勤奋的学生,将他的勤奋定量为“一个潘”,以他的姓氏为单位来命名勤奋的程度。在伦敦大学能得到“一个潘”的学生,只有潘宗光一人,其他都是零点几个“潘”。这虽是趣谈,却产生了化学反应,他的努力在较短时间里帮助导师解决了研究瓶颈。导师自此经常带他参加学术会议,未毕业就发表论文,在伦敦大学名噪一时。在加州理工学院从事博士后研究时,导师格雷教授(Professor Harry Gray)对学生说:“大家要用功些,‘一个潘’就来啦”,引起满堂欢笑。
潘宗光一心想帮助国家发展,早在1970年代,就每周到广州中山大学无偿上课一天,维持了一年时间。当时香港大学还没有招收内地研究生的渠道,1971年始他帮助中山大学培养博士生,让当地博士生在他的实验室工作,毕业拿中山大学的博士学位。可说是开内地学生在香港读研究生的先河。潘宗光认为今日的香港,是与祖国不可分割的部分,如果不是香港回归祖国,他根本没有机会在理大施展抱负。理大自香港回归祖国的当天就每日升挂国旗,体现香港理工大学是祖国众多大学中的一员,更与浙江大学建立合作关系。
潘教授认为一个人的爱国可分良心、感恩、承担、付出、牺牲五个层次。良心,对大是大非问题,不可违背良心,不可做任何伤害国家和民族的事。感恩,我们受到国家的照顾,得以享受稳定的生活,所以必须感恩国家和上几代人的努力。承担,要承担自己对社会的责任,尽力本责工作,有能力应多贡献国家。付出,当有能力为国家付出,心态上不要计较会有多少回报。犠牲,当国家有困难时,我们要愿意犠牲小我,完成大我。
潘宗光于2008年底退休后只专心做两件事:一是投入精进基金的慈善事业,二是学佛及修佛。《心经》是他最用力研究的典籍,一个人要是把心灵管理好,那么把生活和事业管理好并不难。
潘宗光投身大学教育40载,担任香港理工大学校长18年,任过两届立法局议员和三届全国政协委员,获特区政府颁授金紫荆星章。他深感命运的用意常事先不为人知,过后才令人觉察它的精妙布局,人生的危机亦是一个转机,逆境往往是一个全新的起点,可谓“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。
(作者系中央政府驻港机构研究员)
转载自香港《紫荆》杂志